Saturday, November 15, 2014

想像中國: 從香港, 日本, 台灣, 南海



講者 Anna Beth Keim 與 Sulmaan Khan


陽光燦爛又有一點冷的星期六下午,第二次的哲五@Boston又再度聚集了許多老朋友還有新朋友。現場大約來了近三十個人吧!很多人都說是第一次來。這次我們很高興可以邀請到長期觀察中國的Anna Beth Keim 與 Sulmann Khan與我們一起想像中國。

Anna Beth 首先上場,她說她很緊張,緊張的怕自己會當場throw up…可是一拿起麥克風侃侃而談,誠懇又不失幽默的率真語氣,真一點都看不出緊張在哪裡。

今天的主題是想像中國。Anna Beth用很personal 的個人經驗來談她對中國、香港,還有臺灣的觀察。大概是她自己是freelance writer的關係, 一刀切入就往她特別註意到的媒體自由 (freedom of press) 還有言論自由 (freedom of speech) 問題開始談起。她提到在中國還有在臺灣讓她印象深刻的一點非常大的不同,就是兩個國家的媒體氣氛大相庭境。在中國,看媒體有一種“霧裡看花” 詭異又不真實的平衡感。  “[In] China…you…read or watch the news and come away with a vaguely warm, happy, reassured feeling …There’s an odd chemical aftertaste, like you have eaten something that has been processed. “ 中國的新聞媒體讓讀者感到是接受已經被處理過的食物 “pre-processed” for consumption. 然而,Anna提到了臺灣媒體給她的感覺是種百花齊放的多彩多姿。 她甚至覺得正因為這樣,似乎在臺灣,才真正有機會看到把”中文” 的用法用到最多元化: “the incredible variety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press…left a [big] impression on me.”  

臺灣讓Anna印像深刻的除了讓人眼花繚亂活力四射的報章媒體之外,還有她最喜歡hang out的誠品書店。每每來臺灣,她總會到誠品瘋狂採購,滿載而歸。而近幾年來陸客大量來臺觀光,Anna 也提到陸客們似乎也跟她一樣,把誠品的”朝聖之旅”排在行程內。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誠品似乎特別把跟民主政治和其她的在大陸找不到的(或找不到未被審查的原版)書集中在一起,而這些中國觀光客們註足在這些中國或許很多都是禁書的書本前面的畫面,也令她印象深刻。

講到這裡,Anna 提到了一個跟誠品有關的小故事,也連結到下一個故事的現場,香港,還有所謂”去民主化” (de-democratization) 的現象。   

事情是這樣的:在桃園機場出境時,因為行李很重,差點超重了,Anna 也因此跟航空公司服務臺一位女士攀談了起來, Anna說這些書都是誠品買的. 那位女士聽了就問她說: 喔,那你有聽到香港的誠品發生的新聞嗎? 

她所提到的新聞是這樣的:今年夏天,香港蘋果日報報導香港誠品的員工投書一篇給誠品CEO 吳清友(Robert Wu)的公開信,抗議香港誠品因壓力把一些敏感性高”sensitive” 例如跟西藏相關書籍撤下架。 幾位香港誠品的員工也辭職抗議此事。 他們說 “If you do not take care to preserve…freedom of speech in Hong Kong, today’s Hong Kong will be Taiwan’s tomorrow” (今日香港將會是明日臺灣)。 尤其在佔中情勢高漲的近日,我們常常聽到的這個phrase。Anna 卻提醒: 她認為願意大膽講出項這樣警醒言論的媒體其實是日漸減少中的…當香港正面臨de-democratization的危機,依她的觀察,臺灣在某些層面上也已開始看到淪陷的徵兆。

回到香港,除了誠品書店之外,香港蘋果也在近年來發生了許多莫名其妙的遭遇。 送報人被持刀威脅,送報卡車被攻擊,以及網路駭客入侵蘋果網站的事件也層出不窮。 而蘋果CEO 黎智英 Jimmy Lai (公開表達支持香港佔中運動)的家裡也在蘋果報導誠品書店敏感書籍撤架的幾個月後被警方搜索,理由為涉嫌貪汙罪行… 

另外,也是在今年夏天”香港的Huffington Post”,主場新聞 ( House News),標榜 ”為香港做點事,推動社會前進創造新局面的媒體生意”的網路新聞媒體, 也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關門大吉。留下的是一頭霧水的員工們,一天瀏覽率超過30,000人的讀者群,以及老闆蔡東豪(Tony Tsoi) 的公開道別信。信中表示 “Hong Kong has changed…I am frightened.”  他每次過境進大陸“都會提心吊膽,”也擔心他家人因為他也“感受到這股壓力。”(蔡東豪公開信全文)。 

Anna一再地強調”媒體自由” (press freedom) 對一個國家社會民主化的重要性,跟<百年追求>作者之一吳乃德博士的論點不謀而合。<百年追求三部曲>中第二部,描述戰後國民黨統治下的臺灣。在民主先驅們追求民主得道路上,吳乃德認為,兩蔣專制獨裁的政權,正好有那麼剛剛好一點點的開放 ”just enough, a tiny margin of space in which to talk about reform”, 讓臺灣的民主化過程能慢慢的成熟茁壯,最後在20世紀末得以走向自由民主的國家制度。因為這一點點的開放,讓臺灣民主發展的軌跡可以保存並切傳承下去,民主抗爭運動前仆後繼,很關鍵的一點是這個過程中是否可以保有前人留下的寶貴經驗,歷史記憶,或吳乃德描述的“ 道德資產” (moral capital of earlier reformers’ example that people could draw on). 她認為,臺灣可以有今天看到的民主演進,保有前人的道德資產是成功的關鍵。包跨第一波日治時代臺灣人追求現代化,第二波蔣介石時代自由主義派的知識份子包括胡適,雷震…etc 辦<自由中國>雜誌強調臺灣社會民主化的重要性。直到第三波從臺灣人從黨外抗爭到民進黨的成立到和平政黨輪替,每一波運動,這剛剛好的媒體自由,讓一代接一代的民主鬥士每一次運動都比前一次訴求更明確也更精準。 

而今天的中國,缺乏的,就是這寶貴經驗傳承以及歷史記憶的累積。 The would-be reformers do not have this so-called “moral capital” to draw upon。1989民主運動的領導人之一方勵之博士,在天安門事件發生後就說了: 天安門事件在中國是會被遺忘的。當時很多西方讀者對此評論感到不可置信,認為這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件,怎麼可能被遺忘? 可是,今天的我們看來,方勵誌當年的預言可說是相當準確。正因為她親身的經歷,她深深瞭解這種“遺忘術.” 從1930年代中國共產黨還在延安的時代,多次清算黨內異己,到1956年百花運動,到1978-9年西單民主墻運動,到1989年天安門事件…一次次的爭自由爭民主的人們,因為對於前車之鑒完全的陌生,而變得每一次好像都是重新開始,也一次次的被統治者輕鬆化解。   Anna認為,沒有辦法累積民主抗爭的道德資產(引用吳乃德的說法),是這些運動一次又一次慘烈失敗的重要原因。 

這時,Anna又把話鋒轉回之前她強調的de-democratization。 她提醒,在大家似乎都把焦點放在democratization 上時,也要了解和關心 de-democratization這個過程的存在。教育是獨裁統治者愚民政策(foolish people policy)的最高手段,因為,當民眾自己心裏抵制與統治者的想法不一樣的想法, 即使是擁有開放媒體自由,it won’t make any difference.  

Anna 說從某種一樣上來講,”去民主化” 這個過程也發生在中國:小小的比較自由的言論空間(比如網絡媒體和某些大學課堂)正在變的更小或者已消失了。例如大學課堂中的課程,有些教授以前與學生談話會批評政府,但這些教授現在也面對打壓

獨裁政府一步都不會鬆手的,打壓反對的聲浪也絕不手軟。而我們如果想要捍衛自己獨立思考的權利還有自由。不甘被獨裁者統治的話,也沒有時間哀嘆悲傷。Anna鼓勵我們,keep the conversation going, keep talking about it. 像哲五這樣的聚會,就是反制獨裁者的好方法。 Anna 也提醒我們,在進行討論的時候,以要記得keep an open mind,她也引用了我們的好朋友,韻如很有智慧的一句話“no one wants to be called brainwashed”. 所以我們也不要預設對方一定就怎麼想怎麼想。 Although it can be uncomfortable,不管立場為何,千萬要好好的聆聽不同的聲音還有各方的看法。就像之前林飛帆來Harvard 時 Sunflower town hall 時說的“everyone wants to live in a normal country”. 沒有一個正常的人,會真心的不想要言論自由。 所以,理性多元的討論聚會,也許正是對付21世紀獨裁政權de-democratization 的最好方法, 而也可以繼續保有你我, 還有世世代代的臺灣人珍貴的道德資產吧。 我想。

接著,Dr. Sulmann Khan 帶領我們去探討到底是什麼影響著中國對周邊鄰國的經營策略呢? Dr. Khan提供了兩個思考方向:充滿威脅的國家邊境與激進的中國民族主義。

Dr. Khan說,中國對於周邊列島一直保有相當敏銳的觀察與掌控,如果我們從北京望向中國的東方,便是整個東亞島弧 (從南韓,日本,台灣,菲律賓,印尼等東南亞國家)。我們不難想像中國長期有種被團團包圍 (hemmed in)的感覺。首先,東北有日本,一個在歷史上對中國充滿敵意,現今又有美日保安條約的國家; 往南是台灣,雖然美國沒有承諾軍事保護台灣,但是每逢美國總統大選時,各個候選人都會明確表態, 美國會維護台灣安全於中國武力侵犯。由於台灣海峽很淺,沒有對台灣的掌控,中國的淺水艇幾乎開不出去。所以,只要台灣與美國持續友好,對中國來說都是一大隱憂。接著往南,是與美國有軍事協議的菲律賓。 而南方的越南和緬甸,雖然深受中國影響,也有高漲的反中國的聲浪。此外,越南與美國近期的密切關係,也讓中國擔憂。 因此,單就國家安全的角度來看,如果你是習近平底下的國家安全委員,你將發現整個東亞島弧都充滿威脅。

另一方面,中國內部強烈的國家主義也影響著中國對外的關係。如果我們想像,在今日的中國舉行自由民主選舉,你覺得會選出什麼樣的政府呢?它會放台灣自由嗎?它對美國,對日本的政策又會是什麼呢?其實不難想像,這個當今中國人民選出的政府,會有更多民族主義衍伸的政策,也許比目前習近平政府的政策更加危險。

很多人認為中共政府漠視人民的意見,但是Dr. Khan認為,中共政府在很多情況下也不得不回應人民的意見。因為他們知道,由民族主義所引發的激情或傷慟很容易發展到無法控制的地步。例如,2012年中國各地的反日示威,雖然給中國政府在對日外交政策上有力的支持,但卻很快的發展到政府並不樂見的程度,必須加以控管平息。因此,從中國民族主義日益滋長的角度來看,中國與周邊每個國家的關係,都正在劇烈的擺盪著。

中國與日本關係的演變即是很好的例子。大部份的人認為中日關係緊繃源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留下的歷史傷口。但值得一提的是,毛澤東與鄧小平時期,中國與日本的關係其實非常友好。毛與鄧都曾表示二次世界大戰已經是過去式,並且在面對釣魚台列島的爭議時,都數次表示 『我們現在不要談這個問題,之後再說。』然而,為何現今中國態度有所不同呢?講者認為是由下而上的群體忿怒(resentment)所造成的。自 1970 年代開始,一些香港與台灣的國家主義者,開始進行保釣運動(因為鄧小平並不處理這件事),而這個運動很快的觸動了中國人的民族情結與憤怒。雖然當時抗爭很快就被按壓平息,但人民的忿怒並沒有消失。如今,中國與日本緊張的關係,應是教育強調對日本的民族仇恨下的產物。鮮少中國人記得,當初日本共產黨如何幫助中國共產黨“解放”中國與當年日本資金如何帶動中國的經濟奇蹟。

台灣與中國的關係也相當微妙。1949年之前,台灣沒有任何預防中共統治的抗爭,而美國也是到了韓戰爆發後才承諾維護台灣安全於中共的武力侵犯。台灣與中國的統獨之爭,也是到了蔣介石去世後,雙方正式與非正式的交流下所產生的。與其引發戰爭,目前中國對周邊國家多採取積極的經濟侵略。對台灣,對緬甸均是如此。經濟侵略包跨收購中大型企業和幫助特定政治人物參選,然而,今年在台灣發生的太陽花運動,再次讓中國政府感到hemmed in,尤其是中日關係持續緊張之時。台灣如何在中國,日本之間取得平衡,也是另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中國與東南亞關係非常複雜,因為每個鄰近國家,菲律賓,越南,緬甸都各自與中國有衝突。因此中國面對這些國家也都小心翼翼。例如越南,在歷史上曾與中國有多次交戰並擊敗中國。2014年,越南也因為不滿中國在爭議海域上設鑽油平台和經濟上不平等的待遇,發生激進的反中暴動。這說明中國想要鞏固其對周邊海域的控制力時,必須面臨的反抗勢力,更凸顯中國仍備受四周鄰國團團包圍(hemmed in)的威脅。

中國,現在處於一個非常動盪危險的狀態。國家內部,因為教育而高漲的國家主義,使人民在道德價值上普遍自我衝突,自我矛盾。對外的政治關係也持續緊張,尤其當美國表示要把發展重心轉向(pivot to)亞洲時,我們很難預測下一個衝突會在哪裡發生。

從台灣的角度來看,這都不是好事。但,Dr. Khan鼓勵大家,他認為長遠的樂觀(long-term optimism) 態度應是最適合現今台灣的。他表示如“哲學星期五”這樣的討論,讓他想起一些東歐小國。例如波蘭,捷克斯洛伐克等國家, 在多年嚴苛的統治下,仍然維繫“獨立自主”信念的過程。他們利用類似“哲學星期五”的聚會,在感覺安全的地方,討論對於他們而言重要的事。他們抄寫被禁止的文件,手動分發這些訊息,緊緊抓著那僅存的自由言論縫隙,累績獨立自由的道德資產。Dr. Khan認為,不論之後台灣經歷如何嚴重的中國經濟侵略,甚至武力侵犯,像這樣的公民思辨討論,不管對過去或是未來,都是保持台灣獨立自主的方式。

兩位講者深入淺出地點出了中國當前所面臨的問題,也提供了我們進一步的思考方向,想想我們長期所追求的價值,如何在繁複的國家關係中,獲得保存與發展。兩位講者也不約而同地提到公民思辨討論對國家發展的重要性。或許我們可以說,這次的哲學星期五@波士頓,每一位參與者都在我們長期儲蓄的“道德資產”裡存進了幾筆。

文字稿 by  Yi-ying Chou, Ho-Chou Tu
攝影: Wenshiang Chung, Ruei-Jr Wu 

延伸閱讀

Monday, November 10, 2014

Imagining China: from Hong Kong, Taiwan, and the South China Sea

崛起的中國,現在長什麼樣子?

這個逐日壯大的強權,在鄰近國家眼裡又是個什麼樣貌? 
近年來,中國成長的霸權,牽動著國際體系。這,全世界都在關注。觀察中國對於鄰近國家以及附近海域的佈局與動作,或許可以帶我們想見中國未來的發展與變化。對於飄洋在太平洋上的台灣島民而言,這樣的想像,或許可以讓我們更容易看清在這個有”中國強權“的世界裡,台灣未來的可能。 

這次的哲學星期五@波士頓 我們很榮幸可以邀請到中國及亞洲國際關係學者 Dr. Sulmaan Khan and Anna Beth 來分享他們長年來對中國的觀察。從香港的雨傘革命到中國對南中國海域以及釣魚台列島展現的野心。兩位講者將以旁觀者的角度分析,為台灣的未來提供某種真實的想像。 本次活動將以英文為主,不過講者們也歡迎中文的討論!

The rise of China in the 21st Century has attracted attention in the world. As Taiwanese, we need to be even more vigilant to observe the changes and developments of modern day China. A good perspective would be to make sense of some recent actions by China towards its neighboring countries and regions, it may, to a certain extent, foretell possibilities for how Taiwan may be impacted in the future.
For this month’s Cafe Philo@Boston, we are honored to invite Dr. Sulmaan Khan and Anna Beth Keim as our speakers. From years of observation and research in China, Tibet, Hong Kong and Taiwan, Sulmaan and Anna Beth will share with us of their China perspectives. They will start with the recent Umbrella Revolution in Hong Kong, extending to the goals and intention of China over the disputed South China Sea and the Senkaku Islands. Please come and join us to discuss and imagining China!

This event will be primarily in English. Mandarin discussions are welcome as well!

Anna Beth Keim is a freelance writer and Chinese translator. She first went to China in 1998 on her Study-Service Term at Goshen College, and later lived in Chongqing and Beijing for most of the time between 2001 and 2008. She will be making her third extended visit to Taiwan, including Kinmen Island, this winter.

Sulmaan Khan is assistant professor of international history and Chinese foreign relations at the Fletcher School, Tufts University. His writing has appeared in The Economist, Foreign Affairs (online), and Yale Environment360. His highest honour is being married to Anna Beth Keim.


Speaker: Dr. Sulmaan Khan and Anna Beth Keim
Location: 212 Elm Street, Somerville, https://goo.gl/maps/OZqek
Date&Time: 11/15 (Sat), 2~4:30 pm
Live Streaming: https://plus.google.com/events/c75307m321h3i9pkn5r33oho70k

Sunday, October 5, 2014

總統制?內閣制?還是雙首長制?一次搞懂台灣的政府體制

在台灣,我們有一套憲法,有一套政府體制,看起來好像正在運作著。 
但是,當憲法沒有很清楚的時候,會有什麼問題?                                                                            
                                                                - 邵允鍾



10/5日的哲學星期五@波士頓,我們特別邀請到目前在Humboldt-Universität zu Berlin作法學研究的邵允鍾先生來跟大家一起來聊聊這個問題。「我們的政府體制會很糟,而且很糟很糟。很糟還有救嗎?其實很多研究法律的人都很無力,但是我們可以想想辦法。」這是講者開門見山的答案。

為了想想辦法,本次座談先從了解個種主要政府形式開始:內閣制、總統制和雙首長制。不同體制各有其利弊得失,有運行很好的國家,也有很失敗的案例。台灣目前的體制是最接近以法國為典型的雙首長制。所謂雙首長制,最主要的特徵是:
  • 政府體制中同時有總統與總理
  • 總理是由總統任命
  • 國會可以對總理所領導的內閣提出不信任案
  • 總統可以解散國會。

然而,臺灣與法國最大的不同在於: 總統任命行政首長(即行政院長)不需經過國會同意。也就是說,無須顧慮代表民意的立法院是否同意,臺灣總統可以任命任何屬意的行政院長。而立法權制衡行政權的唯一途徑便是立法院對內閣進行不信任投票。但是臺灣的立法院發起不信任投票的可能性非常低,很大程度地受限於以下因素:
  1. 台灣立委不願冒著讓“總統被動解散國會”的風險進行不信任投票。在臺灣,立委競選成本很高,當選後的”立委價值”也很高。面對總統可能解散國會的風險,千辛萬苦選上的立委不太可能為了反映民意而犧牲個人政治利益,去發動不信任投票。因此,當臺灣總統來自國會少數黨時,立院多數黨制衡行政院的方式不是不信任投票,而是杯葛。政黨惡鬥的結果是政府運作陷入僵局,這也是 2000-2008年間臺灣所經歷的困境
  2. 總統可以兼任黨主席。臺灣總統在黨主席身分加持下,可能擁有”踰越憲法框架”的權力。經由無需立院同意的行政院長任命權,臺灣的國家元首能以”總統”的身分,藉閣揆之手行使更廣泛的行政權; 當總統屬於國會多數黨時,藉由其”黨主席”身分,總統能透過政黨機器操控黨籍立委,影響甚至主導立法。如此一手掌握行政與立法的超能力,嚴重威脅憲法裡行政與立法權相互制的框架。2009年至今,臺灣許多政治亂象 (包含所謂的九月政爭和服貿爭議) 都源於此。
  3. 立委的素質。客觀事實是,面對上述兩個來自總統的牽制,多數臺灣立委並沒有足夠的民主素養與道德勇氣,願意犧牲自身利益,去爭取公共利益或是反映民意。
由於如此”畸形”的雙首長制和政治生態,臺灣總統就能夠漠視民意,茲意行使”超出”憲法賦予的權力,卻無需負擔相應的(政治)責任。這也正是臺灣面對的憲政危機。

關於如何改變臺灣政治目前的困境,講者和與會者進行諸多討論。首先,政黨藉其所掌握的財務資源影響臺灣大小選舉,是臺灣長期民主發展的一大威脅。對此,講者提出立委公費選舉的想法。使用voucher降低立委候選人對政黨的依賴,增強立委執行權力時的自主性,避免立委為爭取選舉資源而將黨意置於民意之上。另外,規範競選廣告的數量與傳播媒介,是另一個減少政黨對立委選舉影響的想法。對於什麼是更好的政府制度,大家討論了往總統制發展和將五權分立改為三權分治的可能性。另外,有學法律的朋友提出司法機關對政府及民主發展的影響,並建議大家長期觀察法院對高度政治性議題的判決,以及判決對相關政策的影響。最後的討論聚焦於臺灣修憲跟公投的高門檻。由於臺灣特殊的歷史背景,很多憲法內容與客觀事實並不一致,也因此延生許多政治亂象。

自1991年以來,政府藉由多次修憲,企圖讓中華民國憲法更接近臺灣的現況。講者邵允鍾但這部並非為臺灣量身制定的憲法,即使經過多次修改,依舊局限臺灣正常的民主發展。鑒於修憲的必要性與公投的高門檻,有朋友提出重新制定憲法的想像。憲法是國家法律的根本,制定新憲法等於否定目前的法律系統,當然不受限於現行公投法的高門檻。但這種法制上的革命,需要非常高的社會共識與能量,而目前臺灣公民並沒有足夠的成熟度,當前的政治和經濟環境也沒有提供適當的契機。

本次哲學星期五@波士頓非常感謝能請到邵允鍾先生,用深入淺出的例子,各國體制的比較,為我們精辟的解析台灣現行憲政體制所面臨的問題。在提問與討論之間,我們也體會到台灣人在憲政改革和政治環境的良善發展上,還有很多方向與空間,是公民們需要一起想想辦法,一起去改變的。哲學星期五@波士頓也很開心看到很多在波士頓的朋友前來,在美好的週日午後,一同經歷了一場精彩的思辨之旅。


與會合照











文字稿 by  Yi-ying Chou, Mo-Han Hsieh, Mengyun Lin 
攝影: Yi-Chien Chang, Ruei-Jr Wu 

歡迎大家在此給我們一些意見  http://goo.gl/forms/Ug1chNPwr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