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May 21, 2018

情感的向度:記許暉林「文學與技術:重讀《老殘遊記》」



講者許暉林 老師




◎李時雍


  曾經大河的黃濁,盡成了荒蕪淤地,曾於沿岸腹地而築的城鎮、縣里,有的被夷平,更多的,已然沉沒於汪汪河水的深處。劉鶚手執遠鏡,佇立新堤瞭望,心底想的是大水整治、疏通的辦法,卻也同時憂心著那如同大水漫漶的國家危境。


  這是這午後(2018年5月12日)講者許暉林(臺灣大學中文系副教授)所描述最波瀾壯闊的一幕:中國自明末清初以來,經歷了一場嚴峻的生態劇變,這一條孕育廣大幅員生機的黃河不斷決提;尤其他提到1855年,黃河在河南決口而改道,此前下游於江蘇入海,一改為北方的山東,其間整片大地覆沒,幾百年來發展的河運經濟由此崩潰,「劉鶚作為一個工程師,一生裡,他認為救中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治黃河,就是水的問題。」

  我們或許更熟悉於寫作《老殘遊記》以針砭晚清時弊的作者劉鶚。1857年出生於江蘇六合,1909年五十一歲過世。1903年,他以筆名鴻(洪)都百鍊生,開始發表這部往後成為晚清「四大譴責小說」之一的作品。


  我們或也知道《老殘遊記》除盛名於它對清官誤國的批判,留名的、更在於它寫景敘情的現代性,胡適評價:「《老殘遊記》最擅長的是描寫的技術,無論寫人寫景,作者都不肯用套語爛調,總想鎔鑄新詞,作實地的描畫。」許暉林由此提出了他的問題:「很會描寫風景,和清官可恨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這個意義是什麼?進一步地則引領我們去思考:「小說的寫作背後,究竟隱藏著一個什麼樣的因素,讓寫景和批評,同時成為小說最重要的特色?」我們如何發掘文學背後結構性的因素、驅動之力,以嘗試回答致使小說必然會統攝這兩個部分的解釋。


  許暉林將目光關注於「文學與技術」。亦即劉鶚在作家之外,另一因此讓人矚目的身份,他廣泛涉獵水利、算學、天文等技術之學,並且從事水利與河道工程的整治規劃。在此認識上,許暉林帶領聽者們重新細讀了幾個段落,包括初編第十二回(黃河結冰記)、初編第一回、初編第二回(大明湖記)等,同時考慮劉鶚曾談及治水之難,如「目光之差,或偏左右」、「光線入目,多成弧形」,許暉林指出其在敘景間所呈現視覺經驗的現代性轉折,光學儀器如遠鏡的引入應用,以至觀看的有限性等問題。


  在小說家身處的十九世紀後半、以迄二十世紀初葉,正也是中國內憂外患,屢陷戰爭,諸如鴉片戰爭(1840-1842)、甲午戰爭(1894-1895)、八國聯軍(1900-1901),以及因應之變法(或叛亂)如自強運動(1861-1894)、立憲運動(1861-1895)、義和團運動(1899-1901)、維新變法(1898)的大動盪年代。《老殘遊記》中針砭以玉賢(毓賢)和剛弼(剛毅)之為「清官誤國」的典型人物,藉氾濫疆域的「河水」喻世紀末的「淚水」。


  劉鶚佇立新堤所凝望的眼睛,遂既是工程測量的現代目光、更是小說家之眼。而這樣的疊影,或許正是許暉林關注《老殘遊記》的象徵意義:「文學的意義,不再只是歷史的再現或模擬,小說是一種形式,透過這樣的形式,我們看到了歷史所看不到的東西。」「而科技跟歷史,透過了書寫、敘事的方式被重新思考。創傷、這種跟人的情感的問題,怎麼樣跟科技、文學、歷史,結合在一起談?」於此留給我們持續的追問。


  思索劉鶚寫下的《老殘遊記》,透顯了文學的測繪之術。在劉鶚擘畫出的堤堰設計圖中,浮現的情感的向度。


(講座錄影1:goo.gl/iv51jR、2:goo.gl/Vq1HGC 、活動影像:https://goo.gl/39Xqr7



活動後合影